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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8章
    “门中形势,向来是……谁强,听谁的。掌门早已不是……是非分明的,上玄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他就是个墙头草……你万万不能,再像往日那样……娇纵跋扈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去……日后,明日,我死后……去给你……沉师兄……磕头谢罪,求他宽恕……”
    “拿我这几日,误砍了你的……伤……去给他磕头,跪下……他不原谅,你便长跪不起……”
    耿明机把话说到这份上,窦娴终于反应过什么来了。
    她哭着说:“我不要!”
    耿明机不知哪来的力气,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。
    “别再骄纵!”他大骂,“此后……再无人,容你这个脾气了!”
    “我要死了!窦娴!”
    “玉鸾……唯一,能让玉鸾别太为难你的,便是沉怅雪!”
    “干曜门此后要没落了,你无依无靠,你们都无依无靠!算我求你了,便去给他磕一个!!”
    耿明机突然多了些力气,便竭尽全力地对她大吼起来。
    窦娴捂着脸,再说不出一句话。
    眼泪从她脸上淌下来。
    耿明机看不到,但他听得到窦娴的呼吸开始颤抖。
    他知道她哭了。
    或许是大限将至,又或许是不舍这些弟子,耿明机心中一时也酸涩。
    “我对不住你们。”他说,“我入魔,本就该……将你们,送走,可……”
    他没送走,是因为那时入魔,鬼迷心窍,想拉着这一屋子的人都去死。
    可如今魔气被斩断片刻,他清醒了些,听见弟子在屋子里害怕得直哭,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。
    但事已至此,带来的三个弟子都已经被斩死。
    只剩下窦娴和白忍冬。
    他不知道白忍冬在何处,只能指望窦娴知道,把他一起带走。
    想着,耿明机叹了声,又咳嗽了几下。
    “待……大会结束,你回宫……跟你邱师兄说……”
    “……我已身陨。”
    “他受伤一事,我多有教训……是我不是,你要他,好好养伤……别再闹脾气,耍小性子……再没人容着他了。”
    “还有,此后,干曜宫没落……莫再,嚣张跋扈。”
    “你们,也都……别再,仇视灵修。”
    “否则,便像我今日一样。”
    耿明机说着,却又扬起嘴角,笑着。
    他满脸都是血,笑得颇为狼狈自嘲。
    “……师尊……”
    他如此这样,窦娴心中作痛,不知该说什么是好。
    “走,”耿明机闭上眼睛,哑声说,“快走。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快走!!”
    耿明机大吼起来,“还拎不清事儿吗!快滚!它回来了!!”
    “你还想挨砍吗!?滚!!”
    窦娴听得浑身一抖,见耿明机真的又弓下身子,捂住脑袋,撕心裂肺地开始惨叫,她便连忙站起身子来,掠过他,跑了出去。
    第117章
    这一夜之后, 干曜院风平浪静了一晚上。
    上玄掌门以为钟隐月是已经收拾了,第二天到大会观席上时,脸色算是好了些。
    只是昨夜被钟隐月指着鼻子不带脏字地骂了一顿,还字字都戳心窝子,他表情还是难看。
    瞧见钟隐月时,他还很不高兴地剜了他一眼。
    钟隐月微笑着装无辜,回看了过去。
    掌门也不惯着他,一拧白眉,又差弟子去把他叫了过去。
    钟隐月便应命起身,到了他跟前,蹲了下去。
    掌门问他:“你是已解决了,是吧?”
    “大部分都完工了。”钟隐月模棱两可地答。
    他这话可并未说是解决了。但话说得实在是高明,掌门并未听出其中深意,只点着头:“解决了便好。”
    一说解决了, 掌门面上又出现了几分惆怅。
    满头花白的老人叹了一声,弯下身来,凑近钟隐月,声音也压低了些:“倒并非我无情,也并非我弃若敝屣,只是天决门是数百年的修界清门,名声最为重要。”
    “而且,他入魔这两日,闹得整座山都跟着地动山摇,周围的别门都有所察觉了……昨日决战,便有许多风声。若置之不理,天决门的名声一落千丈倒还好说,只怕会引来杀仙阁。”
    “到那时, 干曜的下场便更加糟糕。还不如我们关起门来,一刀给他一个痛快。无声无息地死了,埋了,总比落在杀仙阁手中的好。”
    杀仙阁那边更是讲究以牙还牙。
    做了什么,那便要挨什么罚。
    且,若是做得过分,还会遭到百般奉还。
    钟隐月笑了声:“掌门也知道,师兄所行之事,落在活人身上,也是痛苦非常的么?”
    上玄掌门不说话了。
    沉默片刻,他说:“他也不容易。”
    “谁容易?”
    上玄掌门又不说话了。
    他又叹口气:“行了,玉鸾,都结束了,别揪着不放了。”
    反倒还成他死缠烂打他不是了。
    能养出耿明机,掌门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钟隐月心中早就有数,也不想与他多纠缠,笑了声点头称是,起身作了一揖,转身就回去了。
    他坐回到玉鸾门的位置上,弟子们叽叽喳喳地问了他几句,钟隐月随口应了几声,又偏头看了眼。
    干曜门的位置上还是空无一人。
    掌门目光平淡,瞧着是真放心了。
    钟隐月瞧着他那张平静淡然的脸,心中忍不住冷笑。
    观席上再次座无虚席,众人谈笑着,热闹极了。
    比弟子比武时更加热闹。
    想想也是必然。这场地里,弟子占多数。弟子比武时他们紧张,心中难安。可这会儿到了长老比武,他们只需坐在台下看师长打架,打架的还有自己家的长老师尊,自然更兴奋。
    台下闹腾了好半天。
    终于,忘生宗的弟子走上台,吹响了号角法器。
    “欢迎诸位再次来到太极两仪台,参加我忘生宗所举行的,仙门大会的长老比武!”
    那弟子高声说着,向着观席作了一揖。
    两仪台是个圆台,台下观席也围成了个圆圈。
    那弟子朝着正面作了一揖,又回过身,朝着后身与左右,又都规规矩矩地行过了礼。
    向着四面八方礼毕,他才直起身来,继续道:“长老比武与弟子比武规则无异。诸位长老之名,皆在这宗主法宝的八面玲珑灯之中。”
    弟子说着话,往前走了几步。
    他身后,两仪台的台子中心,出现一点灵光。
    那灵光刚出现,还只是个小小的圆点。
    弟子并未发觉,还在高声说着话。在他的话语声中,那圆点渐渐扩散,变大——那是一团玄色的灵光。
    忘生宗弟子一点儿没有察觉到,席上的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。众人脸上的兴奋一滞,神色各异地望着那慢慢变大的灵光,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起来。
    “台上是有什么?”
    “那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为何那处会有玄色灵光……”
    众人惊疑不定,小声细语。
    台下,忘生宗两位宗主也坐在靠前的席上。
    荀不忘察觉异状,站起身来,往台边去了两步。
    瞧见那道玄光,他脸色微凝。
    荀不忘转过头:“顾宗主,这是?”
    顾不渡面色波澜不惊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一动未动。
    她也早瞧见了那道灵光。
    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甚至眼皮都没抬。
    荀不忘这样唤了她一声,她才终于抬起眼皮,望向他:“坐回来罢。不必惊惶,不过是他门恩怨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台上又传来声音:“名号若出,便请长老上台来,与对手一战!”
    台上的忘生宗弟子虽察觉到了台下众人的异状,却并未明白是为何,还在把话往下说。
    突然,身后那道灵光轰的一声,炸出一道直直冲上苍天的灵柱的风。
    风柱威力不小,掀起滚滚风浪。
    登时,弟子连头发带衣服都被轰轰吹飞起来,头盖骨都险些被掀飞了。
    他表情一滞,呆了片刻,才回过头。
    他终于看见身后玄色的风柱。
    “哎?”
    弟子呆呆了声。
    台下响起一片惊叫。
    “那是什么!?”
    “好强的灵力!这是什么!?为何是玄色的!”
    “不会是魔修吧!?”
    正说着,那风柱下的灵光突然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,在地面上化作了一个巨大法阵。
    法阵也延伸到了弟子脚下。
    弟子一惊,立刻向后飞起一撤,落到台边的栏杆上,退出了法阵的范围。
    他站起身,望向台上。
    那风柱呼啸,地面上法阵已成。
    只瞧了一眼,这位忘生宗弟子便瞳孔一缩,心中一惊。